#潛龍勿用

潛龍勿用 你從學校畢業了，即將進入職場，不管是成竹在胸或者是徬徨猶豫，你都必須明白你再也不是那個自由自在的學生。在學校時你可能會翹課，考試時也許會做弊，在職場裡這些過去的生存方式都必須放棄。甚至你在課堂裡學習的所謂知識，在通過公司面試之後只是背景，你必須忘掉你的成績單，書卷獎或重修都只是過程，新的考驗就在眼前。你要有心理準備，這是一場超級馬拉松，會有高山峻嶺，會有小橋流水，會有炎熱的沙漠，會有橫阻的急流，有時你有同伴，更多的時候你是獨自一人。 如果夠幸運，也許會有老鳥帶著你飛一段，但是你心理上要做好單飛的準備。不會有迎新舞會，前方只有炮火等著你，戴好鋼盔，拿好你的武器，準備放手一博吧。後方還會有暗箭，你的背後當然還沒有眼睛，因此你需要開始培養一種直覺，從現在開始。 歡迎加入青苔俱樂部。做一個謙虛又有自信的職場新鮮人吧。 1995年春天 這一年微軟推出 Win95, 隨機附上 IE 瀏覽器，網際網路對資訊市場造成巨大衝擊，在微軟平台上開發的軟體紛紛從市場消失，微軟帝國逐漸形成。在此同時，移動通訊如黑潮暗潮洶湧，許多人並未察覺，有些人已經蓄勢待發，準備縱身一躍。 守則: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十八洞。 每個人成長背景不同，生命經驗也不同，但是一樣都面臨著世間種種的磨難和試煉。有的人天賦佳，條件好，很快的找到方法一路過關斬將，成為人生勝利組。大多數的人像我，揮了好幾桿，好不容易上了果嶺。只能在每一個球洞前左一桿，右一桿，最終球自己都不好意思了，終於滾進去。 球進去了，人還站在果嶺上，我們學到了什麼? 每個球場的地形地貌都不一樣，每一個洞的球道也不一樣，唯一相同的也許是都有十八個洞。 地獄有十八層，職場上爾虞我詐，拚搏慘烈亦如無間地獄。人生的高爾夫球場有十八個洞，通常是綠草如茵如天堂一般，卻也步步陷阱，佈滿沙坑矮林。然而無論是地獄或天堂，職場或人生，自始至終，你我都須一人走過。 愛因斯坦有句很有名的話:「上帝不會跟人類擲骰子。」，這位二十世紀最偉大的物理學大師，到底要傳達什麼訊息? 老天是很公道的，但是你要祂是很公平的，那似乎也太強人所難了。公道是每個人都有十八個洞，如果這十八洞代表一個職場學習成長的歷程，如何以輕鬆自然的姿態完成，始終是一項無法逃避的挑戰。公平是要每個人都跟年輕時的老虎伍茲一樣，我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，連伍茲自己都沒辦法保證球技與體力始終如一。 職場上我們無法選擇的，都必須面對自己面前的十八洞，用自己的方法和姿勢，靠著自己的力量蜿蜒前行。人生的意義何在? 等你打完也許你終於能明白，如果還是不明白，繼續下一個十八洞。 佛陀說這就是「輪迴」。這就是你我的真實人生。 ※※※※※ 「緣起」 我在研究院是從影印開會資料開始學習的。 面試時的問題很簡單，雖然不至於到放水的程度，擺明了就是要讓你過關。我們都是因為國防建設的需要，被國家招募進入研究院，青春正茂，前程似錦。 老闆精明幹練，是院裡的明日之星，看不出來年齡。指派我們的工作職稱都很嚇人，掛著各分項的負責人，工作內容卻極為簡單卑微，實際就是各單位間跑腿。前輩們也大部分是學長，他們顯然承擔著真正的研發工作，我們這些菜鳥們只是介面，在各單位間串來串去，負責協調溝通。每天在出入影印間時都會問自己，這是我要的工作嗎？其實不只是我一個人，那是那時候所有同梯次的新人共同的疑問吧…於是開始有人離職，原因大部分是出國讀書。出國於我就是個妄念，從來不在我的人生計畫中。 老闆有一天在跟其他單位主管閒聊，說到我們的工作，嗓門提高了些，似乎有意要我們聽到。 「系統工程啊，就是倒茶掃地啊! 連倒茶掃地都幹不了，還能做什麼？你以為簡單啊，裡面都是學問啊! 好戲還在後頭呢。」 不知道其他同仁怎麼理解這番話的，但是從那個時刻起，我對這些瑣碎的工作升起敬畏之心。這句話讓我深刻的體會到人生風雨就不遠的前方。 戲棚下站久了，終於有機會上台跑跑龍套。三五年之後，研究院開始了規劃已久的計劃，需要補充一些新血外派至美國，參與一項未來的武器系統整合開發。那時想走的人都走了，剩下來的我們是特別能吃苦的一群人，或是因為經濟條件限制，無處可去的人。 對於我而言，那是人生的第一洞，初生之犢不畏虎，白目上場。 抵達洛杉磯時，傍晚的陽光仍然非常耀眼。長官來接我們幾個菜鳥，一邊開車，一邊跟我們說明美國的交通規則，把我們唬得一愣一愣的。那個年代大部份年輕同仁並沒有車，也沒有駕照，我每天都是搭研究院的交通車上下班。那天午後，在高速公路上疾馳，聽到黑人歌手 Steve Wonder 的新歌，那是一種林強「向前走」歌聲裡的心情，命運使然，謹小慎微的我竟然也踏上了美國的土地。 和一位較資深的同仁被分配到一個住處，裡面已經有兩位前期的軍方同仁，我們四人負責同一個項目，住在一起，出入也比較方便。每天我們就像一串螃蟹，同進同出。 晚上吃飯極其規律簡單，幾十個人都在社區附近的中國餐廳包飯，圓桌可坐六到八人，大家雖說是隨意坐，但是我們還是等學長們入座才穿插著坐。菜色極為簡單，應該廚子也就是會做那幾道菜，或者是預算限制，不過也沒什麼人抱怨。至少比天天吃麵包牛奶好些。 進入技術轉移的公司工作，需要通過層層關卡，連上洗手間都要有人陪伴，防止我們亂闖。我負責的部份是瞭解系統運作時，計算機與週邊的資料傳輸方式，進行效率優化與模擬系統設計。 對我最大的挑戰是，他們採用的技術是教科書上沒讀過的。我曾經問過這個問題，指導我工作的老外比我大不了幾歲，聳聳肩，問我大學讀過的是那些書? 笑笑的說其中一本資料結構引用的範例，是以前他研究所時寫的論文。我其實將信將疑，但是當時也只能乖乖聽著。 討論完分工之後，我問他什麼時候開始整合測試? 他說三週後，我說這種簡單的功能需要那麼長的時間嗎？他從抽屜裡拿出一本大約兩三佰頁的文件，悠悠的說，你要先看完這一本軟體設計規範才能開始進行軟體設計。 我開始一頁頁閱讀，做筆記，回到大學生時的狀態。其實大學時我是控制組的，學的都是數學，沒怎麼寫過程式，大學時寫程式上機還是用卡片，命運的安排讓我遇到日後安身立命的工作。那年我二十七歲。 軟體設計規範非常詳盡，從軟體概念設計到程式如何撰寫的範例，細到程式變數宣告方式與規則，連註釋怎麼寫都有規定。開始是覺得老外開發軟體真的是太龜毛了，後來再看到他們寫的程式，每個人寫的都依照設計規範，條理分明，十分易於瞭解與維護，突然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，原來學問就在這本軟體設計規範之中。 一週後我努力的讀完了，準備開始寫程式，老外問我設計文件跟自我測試方法是什麼？ 我說邊寫程式邊寫啊，他用很犀利的目光跟我說不行。於是又花了一個星期，跟他討論所有設計細節與測試條件，才開始動手寫程式。 結果果然是三週。這整個過程給我很大的啟發，也改變了我對軟體設計的根本思維。「學以致用」四個字，在那段日子裡讓我有機會反覆驗證。書本上寫的是可以用在工作上的，而不是一段文字而已。 老鳥真心話 瞭解遊戲規則是菜鳥生存的第一件事。 在開發軟體的過程中，發現大部份的台灣軟體工程師，通常不喜歡寫設計文件，連程式碼中的註釋都不願花時間寫。或者是不願意寫測試方法，隨便測試一下就以為工作完成。看起來開始的開發速度很快，結果是問題漏洞層出不窮，收斂的速度很慢，有時候甚至收斂不了。 根本的原因就是，不願靜下心來好好研究規格需求，把設計邏輯規劃清楚，寫好測試方法和步驟。這種心態與習慣，其實在學校教育時就需要養成，但是我相信學校的老師並沒有這樣要求。如果可以從實驗報告開始要求，可能可以改善這種現象，建立起良好的設計習慣。 ※※※※※ 前一批的學長要回國了，我們馬上面臨交通問題。必須要有人會開車，而且要有美國駕照，這種勤務當然是菜鳥要負責。第一關要有「學習駕照」才能上路練習，學習駕照要先考筆試，筆試要讀一本交通規則。我們不用，由於聯考制度對我們的重大啟發 ，經過幾代學長們的傳承，連交通規則的筆試竟然已經有考古題。 記得當天去考試時，旁邊的老美，老墨拿著筆喃喃自語，抓耳撓腮，不到十分鐘，幾個老中刷刷刷，紛紛交卷。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那裡是他們可以瞭解的。 教我開車的是個老先生，他把車開到我工作的地方，上班時間學習開車是菜鳥任務之一。他問我以前在台灣開過車嗎？我說沒有。他說很好，那你坐上副手座，我們開始吧。然後載我到郊區，下車，交換座位。 告訴我這裡是方向燈，這是煞車，這是油門，只能用一只腳踩，不能一只腳踩煞車，一只腳踩油門… 綁好安全帶，上路。 開了一小段，他很客氣的要我靠在旁邊，問我為什麼要把車開在分隔線的中間，而不是分隔線的右邊? 我理直氣壯的說，台灣開車都是這樣啊。說完我才想起一直以來都是搭公共汽車，鄉下路窄，公車常常開到路中央。老先生說，你沒有讀交通規則嗎？ 我不好意思的說，沒有。他大驚失色，立刻拿出交通規則給我看。說這本交通規則送我，一定要好好讀。 其中有一條規則我至今覺得很神奇，就是在路口交通號誌故障或沒有號誌時，車輛通行次序是先到，必須完全停止 Full Stop, 然後誰先到誰先走。 我和同仁討論了半天，這是什麼鬼規則啊？然後有一次真的遇到了，老美真的按照這樣的規則一部部依序前進。有時在台北遇到紅綠燈失控，車輛在十字路口打結，我就會想起這個有智慧的笨方法。 這幾十年來我幾乎沒有出過車禍，都要感謝這位我忘了名字的老先生。 老鳥真心話 遵守遊戲規則是菜鳥生存的第二件事。 需要遊戲規則的原因是，大部分的公司都是團隊協同作戰，學習正確的遊戲規則，並且把它融入工作中是菜鳥的入門心法。有的遊戲規則看起來十分費時費事，可是卻是前人反覆淬鍊後的最佳路徑。創新的基礎必須建立在對既有規則背後精神的徹底認識。 老鳥跟菜鳥的最大差別就是，正確的工作習慣與對遊戲規則的掌握與體會。 ※※※※※ 「故事真正的開始」 那時候我在研究院已經是老鳥了。十二年是一個挺漫長的時光，對於大學畢業就進入這裡工作的我，那幾乎就是我的青春。吳翔找我時，我其實有點受寵若驚。 他多年前離開研究院進入產業界，據說在外面新興的網路世界，已經闖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。當年是我們這些菜鳥們一致仰望的對象，屬於研究院軟體中心神人級別。在學校裏學的計算機組織，資料結構，作業系統等等，以為是紙上談兵，遙不可及，高不可攀，在他神奇的領導指揮之下，平行的與國外廠商同步開發，發展出一套與實戰幾乎一模一樣的訓練模擬系統。老外瞠目結舌之餘，我們內部其實已經做好心理準備，只要國外廠商獅子大開口，絕對有能力取而代之。 我們還是菜鳥時，解析他的程式架構，你看我，我看你，彼此都承認自己一輩子也寫不出這樣簡潔漂亮的程式。吳翔用他架構的軟體系統告訴我們，一樣在天空飛翔，但是我們跟他是在不同高度。那時候特別喜歡改前輩們的程式，改完後發現測試結果較優異還會自我吹噓一番，只有吳翔的程式大家都不敢動。不是膽子小，而是能力問題。 ※※※※※ 「賴研，這個案子是電視台節目中要用到的特殊效果，希望能把中文字一筆一劃，按筆順要求的速度顯示，你有多大把握？時間比較趕，十五天夠嗎？」 吳翔以一貫清晰的語調敘述完功能需求，在他的辦公室裏看著有點緊張的我，「我公司現在人手不夠，這個案子打算外包，價錢你要自己談，我不插手，如何？」 能在前輩面前，在適當的時機，顯露出自己的潛力與積極度，是菜鳥出籠法則第一條，我怎能錯過。 「副座放心，三天內我可以完成技術可行性分析，十天之內估計可以完成。」 吳翔微微一笑：「這是我現在的名片，沒人叫我副座了。」 我接過名片，喵了一眼，趕緊跟上一句：「是的，副總」 「我相信你可以，要不然也不會找你，但是這完全是你自己的決定，跟以前在研究院不同，没有人會在上面幫你扛著，你明白？」 「謝謝副總。」 離開他的辦公室時，1995 年的初春寒意料峭，扛起我的背包，未婚妻焦急的眼神迎面而來，我感覺手腳有點冰冷，頭卻還是熱的。 我帶著她走進電梯，公司櫃台小姐禮貌的起身說：「賴先生慢走。」 「再見。」我當時確實肯定我會回來。以我特殊的飛行姿勢。 那天穿過民生東路，走到路底的牛肉麵店，點了一碗牛肉湯麵，一碗麻醬麵，一碟豆乾海帶。為了讓她放心吃麵，記得我跟她說，我已經想好要怎麼做！其實心中完全沒把握，只感覺到一道微微的光。 她問我：「幾天？」 「五天吧！」 「真的？」 用了三天做完技術可行性分析，五天後在吳翔面前說明完畢，他滿意的說似乎可行。 「副座，我已經設計完成。」我平視著他。 吳翔那道銳利的目光，我終生難忘。而當時我並沒有閃避。 看完展示之後，他問我：「有沒有興趣出來跟著我幹？現在機會挺不錯，你想想。還有還是叫我 Simon吧？」 我下樓前已經想好，下樓後不禁拉著未婚妻，「我們吃牛排去吧！」 「怎麼付錢？」 「刷卡啊！」 電視公司給我一張支票，上面的數字吳翔從來沒問，他應該也不知道。同樣在江湖行走，行情只有自己跟客戶知道就可以，這是一種江湖的禮貌跟規矩。 軍師可以聯盟，殺手當然可以，三個月後我走在吳翔的右後方。介紹我時他總是很簡單：「電視台的案子就是他搞定的，五天。」 我不用多說甚麼，看殺手群們投射過來的目光我就知道，朋友不多，敵人不少。這些朋友最終各奔東西，再也沒有聯絡，有些敵人後來變成戰友，甚至朋友。 記得那一年的春天，櫻花開得特別燦爛。我的心因此感受到，一種被美感徹底包圍的幸福感覺，這種氛圍跟我自身設計風格的孤芳自賞，交織成悲劇的序曲，只是我渾然不覺。 老鳥真心話 出手一定要在老闆面前，不是背後。但是不需要放慢動作，速度要大於人類的視覺暫留 30 FPS。 老闆通常是聰明人，如果你果然是高手，一出手就知道你是不是個料 ，不需要藏著掖著。簡單的想像就是你是二度空間的生物，而老闆是三度空間的生物。 吳翔告訴我，對老闆要存有感激敬畏之心，第一他每個月發薪水給我，第二他讓我犯錯卻不用繳學費，第三他真的比較辛苦。我始終記得。 每次看「呆伯特」法則笑完了之後都會想，這些沒良心的「呆伯特」們一定沒當過老闆。 ※※※※※ 「機會曾經如此靠近」 那年秋天有一位來自矽谷的訪客，帶著他新的設計來訪，作品展開，風格非常獨特，全黑的網頁背景，文字圖像的設計無不恰如其份。 「我採用的是新的網頁設計概念，HTML web page.」設計師話語沈穩，一身黑色的襯衣與西裝，沒繫領帶。有如後來的駭客任務打扮。 超連結即將改變網際網路的世界。擁抱這個事實，否則就是死路一條。 會後吳翔問我看法如何，我建議如果可以投資就一定要投資，如果不行，我們的技術一定要跟上，否則將來會後悔。 那一年，網路瀏覽器剛剛起步，我們必須放棄過去自己定義的資料格式與開發技術，擁抱新的共同標準規格。方向完全正確，新征途的工具和團隊能力卻沒有能夠跟上來，那是一隻小白兔誤入歧途的開始。 多年後到舊金山灣區出差，吳翔已經離開公司回到美國工作，我懷著報知遇之恩的心情去找他，說要請他吃飯。飯後喝著咖啡，他跟我說了一句話，意味深長: 「成功像 AND gate, 需要每一個 bit 都是 1，失敗只需要一個0。」 高爾夫球手必須要有不同長短，質地的球桿以處理不同的情況，而當時的我只有一支鐵桿，誤以為武俠小說中的「惟快不破」是唯一心法。 當年的那個0, 是我第一次信心滿滿的站上球道，揮棒的瞬間我仰頭望向天空，希望球能穿越沙坑直上果嶺，它卻依照物理定律落入叢林，我再也沒見過它。 我記住他這句話，他說完堅持要付帳，跟我輕輕握握手後轉身離開。 如果沒有吳翔，我只會用鐵桿，而開球用鐵桿一般是個低級錯誤。 老鳥真心話 導師之必要。 在職場中一定要有幾位導師，遇見問題時可以請教可以討論，新手上路尤其是如此。多年的實戰經驗總是告訴我，自己的思維具有很大的局限性，如何跳脫這種限制，導師扮演非常重要的腳色。模擬如果是導師遇到現在的處境時會如何處理? 這種練習非常之必要。重點不在結果，重點是可以讓我們暫時抽離當下的困局，以不同的角度或高度看待問題。 導師也許是今人，也可以是古人。在不同的工作階段會有不同的問題，因此需要不同的指引。我自己的經驗是導師有方法上與心靈上的區別。方法可能側重在實際問題的解決，心靈則是以深層的心理問題為主。 換位思考是一種克服自我偏執的方法，也是走出情緒低潮的好方法。常常在被老闆或客戶修理時，站在他們的角度看自己，你會明白許多沒有人可以教你的事。 如果你真的找不到導師，建議你讀讀「心經」之類的。管理大師們的書，我個人覺得在書局看看就好。提醒你，我不是管理大師。呵。 ※※※※※ 「曾經我是小蝦米」 在那個年代，就是網路瀏覽器之爭。網路革命即將到來，只是當時沒有想到這場革命可以讓世界如此平坦。 用了三個月的時間，讓公司老闆接受 Dos 版瀏覽器，已經不能滿足未來瀏覽器的需求，也讓自己在公司找到一片寬廣的天空。可是我嚴重低估了 Windows 版瀏覽器的開發難度，與所需要的研發資源。後來發現我們的競爭對手，已經不是台灣的任何網路軟體公司，而是矽谷的大恐龍時，團隊的信心很快就隨著投資者退場而崩潰了。 太過度強調技術創新而忽略市場周邊配合條件，帶給研發團隊嚴峻的技術挑戰，也造成開發時程嚴重的延誤。在網速還是龜速的「魔電」時代，我們重兵投入的多媒體網路功能並沒有表現出產品的特色，反而因網路速度太慢常常讓客戶以為系統當機。 我們是台灣第一，可是不是世界唯一，最後客戶以使用者體驗不夠好拒絕買單。 這是市場用它的詭譎地形，讓我第一次開球就進入球道上的矮樹林，日後它繼續以不同狡猾的地形地貌考驗我。一個研發的技術人員，如果過度執迷於新觀念與新技術，卻沒有充分考慮市場周邊的客觀環境，與自身研發的現實條件，很容易做出曲高和寡，雷聲大雨點小的產品。我老老實實的上了一課。 為表示對產品開發策略錯誤負責，我主動提出辭職，灰頭土臉，走得相當狼狽。 後來反省這件事時，總覺得高手下棋其實不會走到殘局，棋藝一般的我，總要被將軍了才左閃右閃希望擺脫重圍，然而棋局勝負已定，困獸猶鬥只是耗盡力氣，一切枉然。 在這場博弈中，我們始終沒看見對手，但是我們卻真真實實的一敗塗地。如果說有什麼收穫的話，應該是我從此明白，不能以台灣為範圍界定敵手。當時的敵手也不認識我們這群台北的年輕軟體工程師，隔著太平洋無情的擊碎我們。 資本市場一劍封喉，留下遍地散落的櫻花。錯失了技術變化的契機，櫻花的絢麗只有短暫的春天。做為一個當時的公司策略的執行者，我參與了決策錯誤而走上不歸路的過程。對我而言這是一個真確又血淋淋的教訓，付出的代價是我必須要轉移戰場。 團隊在公司策略改變下星散，一場「Taiwan Online」的網路青春夢就此結束。後來新浪網在海峽對岸掀起巨浪，我常常想起那位黑衣如墨，有如駭客任務中殺手般的年輕人。彼此錯身，只記得當年他眼神中流露的自信與我們的猶豫。機會來敲過門，只是我們選擇了站在窗後看著他離去。 老鳥真心話 經驗可以讓我們不會莫名其妙陣亡，可是要攻下山頭需要的不只是經驗。經驗只是成功的必要條件之一。 經驗可能更多的是讓我們避免陷阱，經驗的反面作用是會讓我們看不清楚機會。許多獲得巨大成功的公司，在企業轉型時會非常困難就是如此。 堅持不斷的學習與反省，是連續成功的必要條件。所以你一旦進入職場，就要保持謙虛的態度，觀察，思考，不能自滿於現狀。很快就會發現在學校裡教的不夠用，或者用不上，連做弊的本事都用不上。 菜鳥最大的優勢是可以有限度的犯錯，老鳥的好處是可以看到老闆犯錯，如果你已經是老闆，你最好能從你的競爭對手的錯誤中學習。 江湖裡沒有「運氣」這兩個字，我們會說「機率」。留給我們的問題是，多大的機率我們就應該果斷出手。這個答案留給時間告訴你。 ※※※※※ 「一支草一點露」 雖然受了點皮肉傷，憑著一身輕功，我投身到正蓄勢待發的Nova。當時Nova 正準備開拓大陸通訊設備市場，我的加入如虎添翼，正逢其時。網際網路正要迅速興起，語音的需求要快速過渡到資料傳輸的需求。其中需求成長最迅速的是中國。 1997 香港回歸，形勢詭譎，機會大好。第一次到大陸，從深圳蛇口上岸。那是一個夏日的黃昏，工廠正好下班，工人大量的湧出，我腦海直接的映射是「高雄加工出口區」。今日你到蛇口，已是高樓林立，規劃猶如高科技園區，而高雄還是高雄。 很快的跟要合作的三個年輕人碰面。都不到三十歲，平頭，謙虛而有自信，剛從「華惟」離開。帶頭的卻最年輕，28 歲，當年四川高考前三甲，中國科技大學少年班。如果要我回想這一生遇到最聰明的工程師，他肯定是前三名。 一般有個說法是普通軟體工程師可以駕馭的程式大約是三千行，好一些的可以到一萬行。當時我們要開發的通訊軟體協議是在通訊架構的第二，三層，估計要完成需要有二十萬行程式。此君可以獨力完成，他的名字我永遠不會忘記，他叫「雷博」。 此行我也帶著一個白衣少年，當年也是28歲，是在前一場戰場上唯一留在身邊的高手，百中選一的高手。交大資工所畢業的蔣睿，是建中數理資優班，他當時是在新人海選中脫穎而出，邏輯思維無人出其右。在那段驚濤駭浪的日子裡，只有他能一派輕鬆，悠遊從容。 兩位劍客在南方的海邊即將有一場比試。 双方就合作與未來技術轉移進行討論，雷博與蔣睿時而各抒己見，時而辯論，時而互相退讓，碼了棋子重新開局，我只能在旁邊喝茶吃瓜子。會後雷博問我未來誰負責我方軟體開發，我望著蔣睿，雷博只回我一個字:「行。」 後來也問了蔣睿對方功力如何，蔣睿一貫皺了眉頭沉思片刻，「雷博確實不錯。不過旁邊站著的那位祝工，應該也行。」 我突然想起，祝工一直只是微微笑著。偶爾點頭。事過多年後，證明蔣睿的觀察十分細緻。 由於有雷博的無敵三人組，新的產品很快完成開發。 開局的地點在河南新鄉，鄉下一個雞不生蛋，鳥不拉屎的地方。我懷著異常興奮的心情到達，在這樣的窮鄉僻壤，拉一條光纖到縣城，就可以完全解決一路幾十公里，過去沒有電話的問題。縣裡電信局的局長非常激動，把我們幾個人留下來堅持要請我們吃飯，還客氣的說沒特別準備。我原本以為他是客套話，上桌才發現除了一隻土雞，其他就是各種煎蛋，炒蛋，西紅柿蛋花湯。我一直想著拉了一條光纖害了一隻老母雞的命。 在高速公路上還有鄉民可以搭一個便橋，上來路邊擺攤，賣的都是香煙，飲料包子之類的。大陸同胞正以各種你想不到的方式，在改變自己和國家的命運，讓我深受觸動。 老鳥真心話 英雄出少年，不要低估自己。 在學校時的馬步要站穩，基本功要練好，業界很現實，沒有老闆有義務幫你出學費。把學校的必修課好好讀完，這真的是我良心的建議。不好好讀也行，板凳等著你，但是板凳也是限量的。 這麼多年來，我與無數的年輕人面試過，大部份的年輕人沒有好好的準備。甚至在自我介紹的文字上都錯字連篇，通常我不會接受這樣的新人加入團隊。我自己在新人訓練時，問過主考官一個問題，現在想起來都會臉紅，我的問題是，公司會給新人什麼樣的教育訓練? 我現在都會反問，如果沒有新人的教育訓練，你計畫如何撐過菜鳥這段時間? 如果你發現老闆周圍都是比他笨的人，勸你走為上策。這種老闆通常不是疑心病重，就是權力欲重，絕對不值得浪費你的青春歲月。 更嚴重的是他為了掩飾自己的平凡會讓你更平凡。 ※※※※※ 等待 生命需要一種等待，一些耐心。 想看著一片雲飛過， 自己要先能靜靜的坐下來， 泡一壺茶等著。 雲來與不來是一種緣份， 最終在茶盡人散之際感受到一種輕安。 出世間的寫意山水也許未能完稿， 人間送往迎來卻已綽綽有餘。 鄭板橋 《竹石》 咬定青山不放鬆，立根原在破岩中。 千磨萬擊還堅勁，任爾東西南北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