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op of page

風箏的自白

  • 作家相片: 賴研
    賴研
  • 2019年10月30日
  • 讀畢需時 13 分鐘


人生這首歌的前奏也許很精彩,隨著歲月的催折打擊,聲音始於清亮,既而高亢,止於沙啞,最終也許不覺慢慢走音乃至失控,人生的真象往往就是如此。 有的歌二十歲聽了只是因為旋律,或者是練練,炫耀一下吉他的指法華麗。四十歲能懂歌詞的意含,五十歲也許才學會跟現實和解。花甲之年,被人生擊倒時覺得趴著休息也行。 突然明白自己其實從來沒有用力出拳,只是依靠靈活的步法閃躲了一輩子。

※※※※

大學聯考的第一天,國文,英文,化學都是他的拿手科目,寫得非常順手,幾乎肯定自己勝卷在握。第二天考數學,算是保底科目,不失常就可以。父親說數學考試還是戴著錶吧,把戴了多年的老錶給他。他想想也好,也許用得著。那天天氣很熱,題目很難,他不急,一題一題寫。

慢慢的發現不大對,單選還沒寫完,時間過一半了,還是開始寫複選吧。剛開始寫,鈴響了,怎麼了?

看看錶,秒針靜止完全沒動。出場時他把錶丟到父親手上,父親遞冰毛巾過來,他想都沒想,狠狠的把父親的手推開。父親訕訕然的轉過頭去。

※※※※

收到聯考成績單那天,是七月二十六日,他記得清清楚楚。父親什麼都沒說,要他在祖宗牌位前跪著,一邊跪著一邊想起高中課本裡的「儒林外史 范進中舉」,古有范進,重考還不行嗎?范進都考了八次。

媽媽也很難過,但是她沒說,只是說要他聽父親的,就好好跪著。

開學了,父親撂下一句話,「想重考,自己想辦法。」,送他到台中,揮揮手一個人回去了。不敢看父親的背影,這次是真的傷了他的心。

※※※※

在他們這種公教人員子弟的家庭,父母從小就會告訴你要好好讀書,長大成為國家社會的棟樑,完全是讀書人「士不可不弘毅,任重而道遠」那一套。他幼承庭訓,秉持父母意志,十二年寒窗苦讀,一舉揚名以顯父母,等同於一種心照不宣的心靈契約。

父親老是說他「肩不能挑,手不能提」,唯一的出路就是把書讀好,他也這麼認為的。高一升高二要分組時,打算讀社會組,師大國文系是他的理想目標。父親難得的用極其溫和的口氣跟他說:「兒子啊!你不為自己想想嗎?打算跟爸爸一樣窮一輩子嗎?」。

跟父親從小就有距離,那個年代的父親不懂得怎麼疼愛孩子,父親從來不會讚美他。父親的書法寫得很好,溫潤之中暗藏著一點顏真卿的風格。最常寫的兩句是,<王勃-滕王閣序> 落霞與孤鶩齊飛,秋水共長天一色。一種讀書人的灑脫自在。

從小學,初中到高中,一直承載著父母的期望與虛榮。這次終於砸鍋,正確的說是砸鍋的開始。在那個離海邊三公里的小鎮,他和一個小學同學,從小學比到初中,從初中比到高中,這次他輸了,心中感到非常坦然,終於可以結束了。努力過了,失敗了,他可以做自己了。

人生在此與學霸告別,走向一個沒有地圖的旅程。這所教會大學在大度山,大度山是什麼鬼地方呢?還沒開學,學長學姐都寫了信給他,學長也是化工系,學姐是物理系,試圖讓他明白自己並不孤獨。

驚訝的發現許薇竟然也是同一所學校,同是天涯淪落人啊。

※※※※

許薇看到他跟她同校,老實說有一點說不出來的開心。這傢伙跟幾個初中的同學老是喜歡往她跟姐姐租的房子跑,說要聽西洋歌曲的唱片,真正的目的則是沒有人明白的目的。復興南路這地方那時候還非常偏僻,只有少數公車可以到達,他們應該也是轉了車才到這裡。

見了面不知道要說些什麼? 一群人也不知道怎麼說。她低眉看著他,他眼光冷冷的,「那你來做什麼呢?」她故意用一樣的眼光回他。

「那就聽唱片吧…」,拿出一張黑膠唱片,她知道他喜歡聽那一首。

他沒有說話,默默聽著。他喜歡文學,初三時一起代表學校參加縣裡的作文比賽。她擅長抒情文,他以論說文受到國文老師讚賞,學校派他們也許是押雙保險吧。

比賽完出來,老師連忙問:「題目是?」

她說:「我的童年。」

「啊? 那許薇機會大些。」

結果她沒得獎,他得了亞軍。這個人童年有什麼樣的故事呢?她那時有點好奇。

她明白自己不是他喜歡的女孩,他喜歡的是那種有書卷氣的女生,她的書卷氣是藏在心中,書擁萬卷氣自華。她就是他們的藏書樓,但是這群男生借書總是沒還。

除了他,他總是借了沒幾天就還,但是他看書都避開當時流行的西方思考類如「新潮文庫」。他只對她姐姐中文系像磚頭一樣重的書感興趣,但是又不喜歡紅樓夢,西廂記這種風花雪月的書。

有一次正好姐姐在家,他跟姐姐聊得很開心。姐姐後來跟她說:「他是不是妳喜歡的男生?」,她說:「不可能吧!」

姐姐用疼惜的語氣說:「最好不是。他只能做朋友。」

高中三年這群大男生總是一起來,一起走,像候鳥一般。他總是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樣,讓人摸不清楚在想些什麼?

一直以為他會讀社會組,結果還是不能免俗的讀了自然組,據說是他父親的堅持。在榜單上看到他跟她同校,暑假期間避免尷尬,都沒有聯繫,他會不會出現在校園裡,她也不能確定。

※※※※

台中大度山是一個好地方,學校美,校歌也美,綠衣佳人流落於此,正好歇息片刻。但是有些人不是。她猜這裡只是他流浪的驛站。事實證明如此。

看到他到大度山時,其實有點失望。他的氣勢沒了,不像高中時充滿自信,像是失去劍的俠客,空手走著,失魂落魄的活著。

在一場傍晚迎新的演唱會,幾百個人圍坐在緩緩起伏的草地上,隔著人群她遠遠的看到他,南方來的大學西洋樂團扯開嗓子唱著當紅的「老鷹合唱團」成名作「加州旅館」,樂音華麗,唱者十分賣力。他專注的聽著,像一個流浪的民謠歌手。

她既不是他姐姐,要不她就可以把他擁抱著。她也不是他的戀人,只好讓他像流浪漢般的在校園踅著,穿著褪色的高中鐵灰色外套,訴說著無聲的悲哀。她真希望他脫掉他圖騰般的夾克。

對他的悲哀,她可以理解,但是無能為力。

「許薇,妳以前的唱片呢?」散場時他走過來,原來他看到她了,這麼問著。

「喜歡的還留著啊,不喜歡的就送人了。」

以為他會接下一句。結果什麼都沒說。他太敏感,總是避免正面衝突。

那一陣子,他們都是新鮮人,經常在路上碰見,她都會故意跟他聊天,讓他趕不上下一堂課。他好像也無所謂。有時談很深入的話題,也可以什麼都不談,只是一起坐在教堂前的石階上。

總是極有分寸,不需要擔心突然冒出唐突的話讓她不知所措,似乎可以安心的做一輩子的朋友,又不很甘心只是朋友。

有一次她忍不住刺他:「你不會把我當女朋友吧?」

「我沒那麼傻。」他這麼回答。

她想起姐姐的話。

※※※※

負著氣來到這所台中郊外的大學 ,搭著 22路公車來到這裡時,車過一座年久失修的老橋,小橋流水人家,一路雞犬相聞。他想起東坡居士被貶到黃州是不是也類似的心情。等著他的會是古道,西風,瘦馬。斷腸人來也。

其實這裡是「斷腸人集中營」。學長找他去,告訴他要放下過去,英雄落難皆有時,人生處處有青山啊。

很快就發現不只有青山,還有婉約的綠水。許薇出現時,她變得溫柔可人,那時流行把高中的書包,外套送來送去,有點炫耀的意味,她要了他的外套,忘了她給他什麼了,也許什麼都沒有。

然後王穎出現了。在合唱團裡。

這個合唱團是徐勤發起的,同一個寢室,卻跟他不同系。他這個人老是會跟一群不相干的人有緣。後來看到「五月天」這群孩子,他常常想起他們那一團「六便士」。

六便士有三個男生,三個女生,包括許薇。徐勤有一付好嗓子跟明星臉,屬於女生們人見人愛那種,他們叫他「化工」,是他的系名。

王穎是南方的女孩,他沒有的特質她都有。陽光,開朗,笑起來很燦爛。有個喜歡的男生在新竹清華。不知不覺他們就走在一起了,一起讀書一起吃飯。他還天天往她的信箱塞信,她也是。是不是戀愛呢?他以為是。一直也沒有勇氣問她到底喜歡誰?

那一年如果沒有王穎,他應該走不過那段放逐般的日子。知道他要重考,也許是發自本質的善良,她始終陪著。他把她的溫柔解釋為愛,覺得很幸福很自在。

決定有所表示,送了她一束白色的菊花,代表對愛情的堅貞。她生氣的把花丟在河裡,河是有名字的,只是他忘了。想起來了,是約農河, 至今不曉得是什麼意思?

重考前,他們在學校後方一條隱密的小路上坐著,撐著一把傘,雨默默的落著。一句話也沒有,她也許在等著什麼,他想。

但是什麼也沒有發生。她最後說:「走吧」。

再一次進考場,考完最後一堂,他準備上成功嶺,打了電話給父親:「還可以,您幫我收成績單吧。」

以為九月後可以回到台北,結果還是敗在數學,清華交大無望,一個人去了台南,重蹈覆轍是他的生命常態,離開夢境般國度的大度山,到更南方的鳳凰花城繼續放逐般的生活。

※※※※

他考上了,就注定不會有結果了。他走了,留下的不確定要怎麼收拾? 慢慢的王穎的信少了,那年冬天他終於回到大度山,在信箱裡留了字條,「老地方等妳,不見不散。」

王穎真的不想見他。只好拜託許薇。他們是老同學了,有些話她不想說的許薇可以。最近從南部大學寄來的信她都沒拆,拆了也不知道怎麼回。許薇每次幫她取信回來,臉色都不怎麼好看。

許薇終於在宿舍關門前回來,她問:「他怎麼跟妳說的?」。

許薇說:「他說真正屬於你的幸福應該不用這麼辛苦,這麼累吧?」

「然後呢?」

「沒有然後啊,他說他天亮就要走了。」

她沒有動,心中輕輕痛著。許薇的眼中閃過一絲她不想明白的事。

夜已經深了,他一個人坐在音樂系館的台階上。不遠處有同學還在練習吹中音號,運氣自如,顯然很有把握。

看到是她,一切也就明白了。她想起初中時和他一起參加作文比賽,還是問了他怎麼寫的? 他就開始描述跟媽媽一起做包子的事,說得很細膩,從怎麼揉麵團,怎麼拌餡,怎麼摺麵皮,沒聊完她就知道自己為什麼輸了。

許薇說的話很少,每一個字都刻在他的心裡。

「妳不用陪我,我沒事的。」

「我不是在陪你。」

最後她問他打算怎麼辦?

他說:「天亮就走。」

「身上錢夠嗎?」

「搭慢車就可以。」

「別忘了我還在這裡。」

遠處吹號的同學走了。他沒看著她,兩個人就沉默的並肩坐著。很久之後,他下定決心似的說:「我不會回來了。」

她沒有哭,一直忍到走回宿舍的路上。哭完才進宿舍。

無處可去,他在音樂系館的大樹下等待天明。搭第一班下山的 22路公車,一路枯藤,老樹,昏鴉選擇了一個大概是南方的方向飛走了。突然想起忘了跟許薇告別,把她一個人丟在大度山上,真是無情無義啊。在高中時常喜歡去她租屋的地方聽唱片,她總是淺淺的笑著。

※※※※

大三那年聖誕節,大度山宿舍的信箱突然來了一封台南的信。許薇很期待的拆開,字跡是他一貫圓融的模樣。不冷不熱的問候著,背面有一首像詩詞的文字。

猶如迷路的風箏,

掙脫繩索以為是一種自由,

歲月荏苒,終於明白,

思念是一絲無形的牽絆,

最後無處可去的我,

依然難以逃脫一抹輕笑的掌握。

她寫了「滿山秋色最為情」回了他一行字,算是一種暗示。

他卻沒再回信,她也不知道怎麼問?

這些年她一個人,偶爾想起他,也許還是一樣吧,在沒落的台北或繁華的上海某個地方,散發著獨特的冰冷與孤獨。

※※※※

回到台南鳳凰花城,他繼續行屍走肉的大學生活,基本上他不讀書,除非點名絕不上課,只是虛耗著玩樂團。靠著在大度山學的一點功夫,在吉他社晃了一整年,也有了自己新的樂團。反正微積分,物理學都學過了,考試也都能應付。花了比較多的時間在中文系和數學系。

學長終於看不下去,要他把那一年裡王穎丟在信箱裡的字條一張張攤平,一張張讀一遍,然後撕掉,第一張真的撕不下手,第二張容易些,慢慢就沒感覺了。像進行一個祭典一般,最後學長用火柴點了一把火,把紙條全部燒掉。

奇蹟般的他就活過來了。

給許薇寄了張卡片,她回了,他還是沒有繼續。

※※※※

他曾經在這個大學路的路口來來回回,獨自騎著一輛綠色的高把手單車,後來陳新加入了,單車是藍色的,輕巧可愛,她也是。 陳新彈完了琴,他在夜色中陪她橫過整個府城,從東邊到西邊,然後再一人騎回租房,延著小東路,一點都不累。

之後她在學校附近租屋,找她時從樓下大聲叫她的名字,幾次下來,陳新說這樣挺難為情,他遂靈機一動,從此之後他抵達時,就在樓下大聲的喊自己的名字,她聽到了從樓上把窗戶打開,以示她知道了。然後急急忙忙跑下來,像隻快樂的小鹿。

她才大一,原文書對她是一個非常大的困擾,尤其是數學。他已經大三,正是電機系的重頭戲,不過愛情絕對比學業重要。他自願的陪著她到數學系上課,有實質目的也有政治意義。她的頭腦極好,屬於舉一反三那種,重點是需要幫她把一找到。上微積分時,他還會主動發問,老師不知道是旁聽插花來的,還會熱心積極的回答,想來很久沒有這麼上進的學生了。老師後來問他怎麼只來上課,不來參加考試? 班上同學都對著她笑,老師也就明白了。

護花使者行動的範圍越來越遠,陪她到興南客運車站搭車,陪她搭車到她台南鄉下佳里小鎮的家,她父親不大理他,媽媽每次見到都問他吃飽了嗎?

他幾乎忘了自己還是個大三的學生。陪著她騎著機車,開始是她載著走遍台南沿海的小鎮偏鄉收帳,那些地方的地名都很有特色,如蚵仔寮,漚汪之類,慢慢的路都熟了,換他載她。她媽媽是自助會的會頭,每天中午都要在客廳標會。對他這個公教人員子弟真是非常特殊的體驗,有的家庭竟然可以這樣維持生計。

她會帶他到糖廠吃冰,遠遠的空氣裏就有蔗糖那種溫暖的味道。夕陽從糖廠的煙囪之間緩緩墜落,並肩席地而坐,等待月亮上來,戀愛中的人做什麼事都不奇怪。

一學期下來結果相當慘烈,他總共當了三個主科,電子學,控制工程,量子力學,差點被趕出學校。

有件事他挺納悶,終於忍不住問她。收到的會錢為什麼要五六天,甚至一星期才給標到會的人? 她是數學系的不可能不懂,這只是算術問題。互助會的會頭之間還有互助會,其實就是互相周轉的機制。沒多久大會頭周轉不靈,相繼倒會,跟雷曼兄弟事件一樣,只是發生的地點是台南的濱海鄉鎮。

她負責收會錢,鄉下人雖然純樸,但是草根的土性還是很強,什麼惡毒的話都會說出來,當著他的面,毫不掩飾。

非常天真的帶著她回北部,那是她第一次到他家。他開口跟父母借錢救急,結果可想而知。第二天一早,送她搭第一班車回南部,她沒有哭,他也是,心中明白了什麼是欲哭無淚。老實說,那時如果要他搶銀行都敢。

然而在那段時間明白了許多以前不明白的事,現在想來實在夠傻,但是一種被對方的愛徹底包圍的幸福感,每個人的一生只可能有一次,是她一點也不少的給他的。

戀愛坎坎坷坷,婚姻風風雨雨,他們沒能走到第三個七年。分手的那一天,她依然平靜一如既往,捨不得說他,似深似淺的說,你只適合當一個朋友。他們始終沒有吵過架,臉紅過都沒有。


曾經在多年後夢見她,依然長髮及肩,倔強的嘴唇,清澈如水的眼睛,問要不要跟她一起去漚汪收會錢。他載著她,每一個細胞都被喜悅完全充滿。

生命會給每一個人一段最真的幸福,雖然只是曾經。

※※※※

初中畢業後的四十年同學會,許薇又見到他。

人好像開朗了許多,這麼多年也應該改變了吧。他走過來很溫暖的問了她現在過得如何? 她很想問他,是不是還沒有忘記「王穎」。後來想想也不用問,他想說時就自然會說的。

她告訴他現在一個人跟孩子住在淡水,在親戚家幫忙。應該聽出來些什麼,但是他只說:「很好。」 應該聽出來些什麼,但是他只說:「很好。」

「還好。」

「以前常到妳租房子的地方聽西洋歌曲,那些唱片妳還留著嗎?」

「早丟了吧。」

她不明白他,他也裝作不明白她。其實她還留著一張,那一張上有他喜歡的一首歌。只是她不想說。她還留著他的高中外套。給他的高中書包可能他忘了吧?

給過去完全的自由,擁抱剩下的溫柔繼續前行。真相多半不堪,大部份的事不要追問為什麼…不知道,不明暸…是最美的一段旋律。不知不覺也許是更好的結局。

聽著五月天時,許薇想起那天晚上他的話。

他說:「真正屬於你的應該不用這麼辛苦,這麼累吧?」

她留了語音訊息,約了碰面的地方在森林公園,離她工作的地方遠些,雙方都沒去過,因而有冒險的意味。她說找不著停車的地方,他則留言說他已經到了。 他選了一個靠樓梯的地方,可以第一眼就看見她上來。在腦海中複習著這些年反覆複習的畫面,初見的驚喜,再見的傾心,不復再見的悵然。 她終於來了,帶著孩子氣的一點懊惱,他則有意以初老男子的從容掩飾自己的期盼已久。他們互相不經意的吐露各自的煩惱,與只肯跟對方說的心事。 他像一棵癡情的樹傻傻的聽,她則像天空的流雲訴說著柴米油鹽。他於事無補的回答只是不想讓她說得太累,或者他想看她靜靜看著他的表情。 他留下了她的聲音和影像,兩人像朋友般告別,他握住她的手,她的手很冰,他的微冷,是第一次,也許也是此生唯一的一次。 江湖路險,互道珍重其實是一種多餘的矯情,他依然會站在原處,她依然會是流雲經常劃過他為她留下的一頃藍天。

※※※※

結局可能性之一:

他前兩年走了,接到消息時他已經埋在一棵楓樹下,當時並沒有特別的難過,直到好幾天後看到那棵樹。那是一棵壯碩的楓樹,然而只剩空空的枝椏,冬天的寒風就這樣包圍著它,她突然想起那件鐵灰色的外套還收在老家的閣樓上,淚終於一滴滴落下。

結局可能性之二:

初中畢業後的五十年重聚,許薇拿著一個信封給他,要他回去才拆開。回到家裡,打開冰箱,只剩下一瓶青島啤酒和幾根更乾了的蘿蔔乾,一個人的日子只能如此將就吧。

「這兩張電影票是為你準備的,你反正是一個人,我也是。你好好想想吧…」

還想什麼? 他拉開啤酒罐,咕嚕咕嚕的灌了起來…

※※※※

謹以上文紀念曾一起走過青春的她與自己。還有 1977 年改變了無數人命運的偉大聯考。

最新文章

查看全部
Most Dangerous Ways To School | NEPAL |

在疫情蔓延全球的時候,在遙遠的某個幾乎被遺忘的角落,有小孩子頑強的每天跋山涉水的上學,純真可愛的簡單盼望,是否可以讓我們放下內心的仇視與焦慮,思索屬於人做為人的真正本質意義?

 
 
 

Comments


文章: Blog2_Post

©2020 by Mitbox. Proudly created with Wix.com

  • Facebook
  • Twitter
  • LinkedIn
bottom of page