龍戰于野
- 賴研
- 2019年11月1日
- 讀畢需時 12 分鐘
老鳥物語 第六章
上六,龍戰于野,其血玄黃。

寓言這麼說
伊索寓言裏有個馬和驢的故事,
驢主人養了一匹馬和一頭驢,他總是習慣把貨物放在驢身上,直到驢再也揹不動了,才把剩下的一點點貨物放在馬身上。 有一天,驢因為身體很不舒服,就對馬說: 「可以請你幫我揹一點貨物嗎?我覺得很不舒服,好像快要死掉了。如果你幫我揹一些貨物,或許我的身體會好一點。」 馬聽了,踢踢後腳,說:「少抱怨了,那是你的事情。」 驢聽完,默不作聲的繼續前進,不久之後,身體一搖晃,就倒在地上死掉了。 主人發現驢死掉了,便把驢身上所有的貨物全都搬到馬背上,順便還把死驢也搬了上去。馬呻吟的說:「天啊!我剛剛不肯幫驢,現在遭到報應了!」
馬族和驢族是遠房親戚,一開始是驢不承認,後來是馬也不承認,現在是互相不承認了。馬族來到這個島上實屬情非得已,驢族其實也是。

這個美麗之島在馬與驢在此繁衍之前,到處都是梅花鹿。驢在演化成驢之前,憑藉著不怕苦不怕難的龍馬精神,佔領了梅花鹿的草原,梅花鹿因而越爬越高,躲進了崇山峻嶺,有些梅花鹿則學習了偉大的北方動物,突變成斑馬,隱藏在馬與驢的出沒之處。你說這不是指鹿為馬嗎?成語的典故就是這樣來的啊!
至於我呢,不是馬也不是驢,我是頭騾子,脾氣如此,個性如此,行為當然如此。馬和驢天天吵架,我既然無可奈何,就把它們的故事寫一寫,以後有人懂得也罷,無人懂得也罷,總算是盡了騾子該有的本份。是為之記。
驢族的血淚長征
驢族的祖先來自北方,最近的考據說是來自非洲。驢族的特性是特別能吃苦,但是也特別對危險與機會有靈敏的嗅覺。對驢族而言,馬族是一種只會炫耀而不事生產的動物,馬的身上騎著另一種兩條腿的生物,叫做人。你光看這個字的寫法就知道此物之長相和淺薄。
驢族的祖先就是不願意屈就在人的胯下,一路向南。偏偏還有一個歇後語,騎驢看帳本,那是侮辱了驢族的尊嚴也是高估了人類的平衡能力。驢族是很沒有安全感的動物,隨時準備往南邊跑,指南針就是驢發明的。
這幾千年來,驢族一路跑,一路留下了許多可歌可泣的故事。即使跑到了這個小島,死的時候還是望著北方,發出一陣陣嘶鳴,提醒大家它曾經也是一種不被馴服的野馬。
馬族的辛酸往事
馬族曾經擁有最大的一片土地,這片土地被幾條大河切割成幾個區塊,馬在這些區塊之間馳騁,也經常互相搶奪草地和水源。馬族其實是高傲的,黑馬看不起白馬,白馬看不起黑馬,白馬非馬,幾千年前就有這種邏輯上的問題爭論至今。
馬族說它們的祖先是龍,一種誰也沒見過的動物,近代考古學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種恐龍,恐龍也者,恐怕是龍,人都搞不清楚何況是馬。馬族愛這麼說,也愛這麼催眠自己。
幾十年前,黑馬白馬又為了誰是真正的馬吵了起來,吵輸的一方心不甘情不願的來到這個小島,開始了這個故事。
馬族剛來的這個小島,其實非常不開心,馬和馬之間也互相猜忌,懷疑對方的毛色是否純正。有些馬因此被限制了活動範圍,有些馬被馬五馬分屍。馬對馬都不客氣,何況對驢?驢唇不對馬嘴,於是有了到今天都還在爭論不休的三八事件。有關三八事件,日後會有騾子的專業評論,在此暫時按下不表。
河洛之濱
驢族的老家在黃河洛水的旁邊,當時有胭脂馬,汗血馬,蒙古的短腿馬輪流雜沓,搶奪水草,驢族的祖先因此決定南遷。南遷是悲壯的,土地帶不走,能帶走的只有祖先留下的溝通方式,驢族因此保留了古代馬的咆哮與嘶鳴方式。這種方式對現在的馬族而言有相似之處卻又有些距離。

驢族有一些典雅的表達,馬並不完全理解。近來有些不懂的驢,為了要跟馬完全切斷關係,用了一些類似於高麗棒子的發音方法,實在是有辱驢的祖先。
有些驢為了說明自己跟馬毫無關係,搬出一套馬鹿野狼的說法,騙騙自己也哄哄其他的驢。不過這套說法有一部份是對的,跟所有的假酒一樣,只是兌了水。
驢族在一路南奔的過程中,荒山野嶺,拋妻棄子在所難免,當地的原生野馬自然成為延續後代的必須選擇。有清楚的基因圖譜顯示,驢族這一路走來雖然沒有忘記河洛的朝陽與夕日,跟北方的馬開始逐漸有了不同。
泉州有條橋
泉州有條石橋叫做洛陽橋,洛陽橋下的河叫洛陽江。始於宋仁宗皇佑五年,西元1053年。

驢族最後到了南方的海邊,望著黑水溝,有些驢看到了機會,有些驢看到了不禁流下淚水。於是在千佰年的時光中,北方草原的蒙古馬持續南侵,有些驢族選擇躲進了桃花源,這多半是陶先生的一廂情願,有些驢決然出海。
蓽路藍縷

渡過了黑水溝的驢來到了一片新天地,等待它們的並不是肥沃的土地,而是連驢話都不懂的南方原生馬群還有梅花鹿。這些原生馬群多數善良,間或也有喜歡驢肉燒烤的黑熊。由於北方的嚴酷環境,海邊的驢一批又一批的來到這個號稱為福爾摩莎的島嶼。
一海之隔,有的驢僥倖平安過來,也有不幸的沒能上岸。共同的是這些年輕的驢多半還是單身的驢。這對驢們倒不是大問題,驢族的祖先已經累積了足夠經驗,比照辦理就是。

於是有些原生的馬群消失了,但是基因不會騙人,不會騙馬,也不會騙驢。各位看官有興趣,可以自己做個大力水手的姿勢,如果上臂內測沒有一條不深不淺的線,那證明你跟筆者一樣,都不是純種。所以不要罵人雜種,代表自己沒有文化。
驢跟驢會不會吵架,肯定會的。早來的驢跟晚來的驢,必須吵。早來的跟晚來的驢還會跟最後到的驢就不只吵了,那是得咬個你死我活的。

咬歸咬,吵歸吵,活下來的驢族總算在新天地畫好了地盤,只是它們忘記了原來的主人是梅花鹿跟黑熊。
一直到櫻花種的馬鹿野狼來到美麗之島。驢們才發現代誌大條了。


照片中的帥哥你可能很陌生。
羅福星,祖籍廣東梅縣。父至印尼娶葡裔妻子,生於印尼,長於中國。
受孫中山先生感召,加入同盟會。
他參加了黃花岡起義,沒有死在廣州。民國成立,來台設立同盟會支部,意圖推翻異族統治,於淡水廳被捕,民國三年三月三日,同案二十餘人皆遭日本人絞殺。享年二十九歲。
求仁得仁說來容易,能一以貫之並無幾人。讀聖賢書所學何事,羅君典型在夙昔,留下一抹瀟灑,供後人傳唱,
殺頭宛似風吹帽,敢在世中逞英豪。
欲引刀成一快者,終負少年頭,慷慨就義易,從容赴死難,不負初心者依然有之。
白馬的悲鳴
七十年前,有高達數佰萬的馬族倉惶逃到這個小島。不瞞各位,家父即是其中一員。這些馬剛剛抵達,就發現這是一個比較文明的地方,比如說喝水要排隊。

由於馬鹿野狼剛被趕走,馬們始則困惑,繼之則懷疑,最終則要求驢要能學馬一樣嘶鳴。這些馬有些是白馬,有些是黑馬,還有些又紅又黑的馬。白馬們開始不安,不安則開始躁鬱,躁鬱控制不好就開始咬其他毛色的馬,於是有了白色恐怖。

驢族冷眼看著白馬,數佰年來的記憶與憤怒化做洪水,白馬還不自知,依然玩著白馬黑馬的遊戲。
白馬有一個特點,喜歡比誰比較白,誰的毛色純正?不是的就是黑馬。黑馬就是共同的撕咬對象,常常忘了旁邊有聰明的驢。
白馬還有另一個特點,錯以為驢族比較笨,其實它忘了驢族是跟自己有共同的祖先。走過千山萬水,驢那裏是省油的燈?
馬族與驢族的共同命運
天知道。
馬和驢有一個基因上的問題,就是時日久了,各自演化的結果有了生殖隔離的現象。眾人皆知,馬與驢的後代叫做騾子,騾子非常不容易繁衍後代,非馬非驢,飄泊一生。
這種現象的具體呈現是無情的現實,生命在此必然會有自己的解決之道。我們稱之為突變。
我的女兒們手臂上有我前面敘述的印記,清楚的紀錄我的祖先一路走來多麼不易,也提醒著我這片土地還有梅花鹿和黑熊。
歷史血跡斑斑,沒有誰是清白的。
互相撕咬之前,是否需要多一些理解與寬容,您以為呢?
一樣的月光
青島微熱的初夜,走過一個美團的兄弟,他也許在等今晚最後一單。手機的歌聲很大,讓我不由得回到旅館後找到這首老到不能再老的歌。
一樣的月光,不同的年代,照著一樣孤獨流浪的心。

青島的東方,在朝鮮半島上有一條兩佰多公里的緩衝區,一邊是中國所說的黃海,另一邊是韓國人說的東海,寬約三四公里,自然野生動物在此任意行走,繁衍生息,沒有被人類捕殺的顧慮。人類彼此的殘酷鬥爭卻給了其他有情一個機會,是一種諷刺,也是一種教育。 在這塊狹長的區域,還有很多屍骨,有高麗人,美國人,俄國人,當然還有我們中國人。有一個制高點,一天之內易手二十四次,可見戰事之慘烈。但是現在還沒有辦法收拾,所以這群當初兵戎相見的士兵們,只好無言的躺在一起,笑問客從何處來。 這就是他們故事的終點,我們還活著的人思考的起點。
人物專訪 Q&A(賴幹)
反共義士賴幹,廣東梅縣。
Q:叔叔,談談您怎麼到台灣?
我還記得大哥離開家的那一天。當時一起走的有十幾個,都是年齡十六七八歲。我要大哥帶著我一起,以為是要去隔壁村子摘龍眼什麼的,他堅決的說不行。
到了傍晚,都快吃晚飯了,大哥都還不見影子。我爹不說話,我媽流著眼淚也不說話。我和弟弟妹妹沒敢問,大哥這一走就沒了音訊。一直到抗戰勝利了,附近村子有人回來了,還是沒有大哥的消息。
媽媽整天哭,哭得爸爸煩了,兩人就吵起來。我們那一個縣專門出兵,一方面是窮,一方面是能吃得了苦。謝晉元團長那一個團,一大半是客家老鄉,大哥也是奔著謝團長去的。
共產黨來了,我已經十六歲,爸爸要我去台灣,我媽捨不得要跟我爸拼命,我爸說,去台灣還可能留一個種,共產黨不會放過我的。我媽拼死拼活不讓我走。
韓戰一打起來,我就被徵召入伍,算是給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。整個部隊幾乎都是國民黨的殘兵敗將,擺明了就是當炮灰。
衝鋒號一起,我就拼命往前衝,沒死就當了反共義士。你看看我的刺青。

Q:後不後悔?
每個人都刺啊!沒什麼好後悔的。
Q:我是說後不後悔來台灣?
沒得選擇啊!何況不來台灣就不知道我大哥下落了。後來才知道大哥上海淪陷後就被送去當苦力,死在一個我都不會唸的鬼地方。政府也沒虧待我,退伍後讓我在一個小學當了校工,一個人飽全家飽。
Q:沒想回老家嗎?
共產黨以為我在朝鮮死了,在家鄉我成了烈士。我弟弟因此算是翻身了,加入了共產黨,還當了地方幹部。我回去算什麼?何況我爸爸媽媽都不在了。老鄉探親回來跟我說,我媽媽以為我死在朝鮮,天天哭,哭到最後眼睛就不行了。端午節是她的忌日,我這兩年到端午節就想她,吃不下飯。
不過我也差不多了,早晚可以見到她,跟她陪不是。我爸爸到死的時候都不知道我到了台灣。一切都是天意啊!
Q: 叔叔的本名就是賴幹嗎?
那是我哥哥的名字,算是個紀念吧!好像他還活著。
眷村麵店

意外的與這家麵店相遇。
聽口音像一對外省的姐妹或母女,掌廚的總是背都彎得像蝦米的那位,跑堂收拾算帳的則是俐落的另一位。
味道是外省眷村口味,小菜也沒有台式的甜味,老老實實。從第一次去吃,幾乎天天去吃,有時是中午,有時是中午和晚上。久了兩位老闆娘都認識我,招呼特別親切。笑稱我可以在那麵館包飯了。
跟我一樣,閩南語也說得很好,但是一說國語我們就知道彼此的背景。身世飄零,我們現在已經在身份證上沒有籍貫了,天天喊愛台灣的中國人,就像一種詛咒,墓碑上該怎麼寫才能對老爸交代呢?
客歸何處
那幾年父親身體每況愈下,已經沒辦法言語。有一次回到桃園老家,他看到了我回來,嚎啕大哭,讓我十分驚惶,有種預感, 那是他用盡全力在用哭聲跟我告別。
父親中風後,行動比較不便但是尚能言語,有一次陪他上洗手間,他突然跟我說他這輩子沒好好對待我。我不敢抬頭,一時恍神,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。我懂,父子之間其實也是不用說抱歉的。男人要五十歲才能懂父親吧,我當時想。
跟父親從小就有距離,那個年代的父親不懂得怎麼疼愛孩子。父親從來不會讚美我,血液裡流動著他給我的基因,另一半的基因卻驅使著我離他遠一些。
他的書法寫得很好,溫潤之中暗藏著一點顏真卿的風格。最常寫的兩句是,<王勃-滕王閣序> 落霞與孤鶩齊飛,秋水共長天一色。一種讀書人的灑脫自在。
工作後我完全以自己為中心,父親對我而言猶如在另一個星系。這時開始可以回大陸探親,一群老先生老太太忙的不亦樂乎。
我因為服務單位的關係,都不能陪父親返鄉直到他第一次中風。第一次回廣東梅縣老家,看到他出錢蓋的房子,還有一塊牌匾上面是父親那熟悉的書法。我才開始知道他其實有一個我從未觸及,或者說故意看不見的世界。
父親跟著一村子的年輕人,當時都還是十六七八歲,因為各種原因,可以說得不能說的原因到了台灣。出門時家人都不太清楚,祖母為此眼淚不知道流了多少,慢慢眼睛就壞了。
他可能也以為到台灣就是短期背包客,不想一待就是四十年才能回家。總覺得父親的心是在遠方某處遊蕩,直到我回到那一個山巒起伏的粵東窮鄉僻壤,終於明白我真的不了解他。他的形象在家鄉跟在家裡實在差距太大了,在家鄉他談笑風生,妙語如珠,在家裡他總是緊繃者臉,像一座沉默的火山。原來一道黑水溝,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一切,瞭解來的太遲。
曾經嘗試離開父親,當研究院通知我有一個進修的機會,我選擇了去英國留學,其實是一種心靈的放逐與逃脫的預備動作,心想也許這是一個冠冕堂皇遠離的機會。最終還是向現實屈服回到台灣,繼續承擔一個兒子的責任,但是我已經知道飛翔的感覺。
對我而言與父親相處始終是最糟糕的一個球洞,反覆練習總是把球打進沙坑,在那段時間我終於可以靜下心來, 研究這個被沙坑包圍的果嶺。
爸爸走了的感覺如同一個燦爛的秋天,滿山秋色落盡風華。
「死」用一種直接的方式告訴了我何謂「生」。 殷殷北望,你我蜉蝣一生。
幽幽一生
媽媽病了,躺在大醫院的觀察室裡,至少還不是在走廊上。姊妹們都來看望過了,盡了最大的努力表示了關切,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柴米油鹽,我明天沒事,於是自告奮勇的留下來陪媽媽。
媽媽睡了,還會打呼。我每隔幾分鐘神經質的看看點滴還是不是正常的滴著。已經忘了有多少年沒有單獨跟媽媽在一起,突然有一種幸福的感覺。
媽媽很不容易,從小就是孤兒。外祖父和外祖母從漳州到艋舺投靠親戚,二戰期間到屏東躲空襲警報,都沒有熬過去。媽媽跟哥哥被分散在兩個不同的家庭,姐姐們則更早就到別人家當養女,沒有聯絡。不到十歲時的媽媽開始寄人籬下,成為她表姐家的小保姆,只讀到小學二年級就輟學。十八歲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嫁給外省警察,這個警察斯文俊雅,文采飄逸,其實適合去當老師。媽媽嫁雞隨雞,跟差了九歲的爸爸,開始了油麻菜籽的人生。
背著我養豬,背著我種菜,背著我去跟鄰居借錢,背著我跟長官送禮,背著我獨自走著沒有柏油的石子路,捨不得搭車。她背了姐姐,背了我,又背了三個妹妹。
在我十歲的時候,爸爸終於找到人生的方向,安心的當一個朝九晚五的公務員,其實五點不到就你兄我弟的開始花天酒地。媽媽一言不發的扛起家計,從織毛線衣到賣早點,童年的記憶都是媽媽忙碌的背影。清晨五點微光乍現,開始是我和姐姐,之後是我和妹妹,再之後是妹妹跟更小的妹妹,在賣包子饅頭,豆漿米漿的蒸氣中走了十幾年。
所有的妹妹都上大學了,西式早餐興起,她也賣不動了。她開始到機場做清潔工作,一做又是八年,直到妹妹嫁人生子,她又幫著帶孩子。一路苦過來,割除了膽囊,換了髖關節,神經壓迫,動了脊椎微創的手術。
平凡一生,她不太說教,只是做給你看,然後你遇到困難時會想起她如何咬牙撐過,面對逆境突如其來,於是你也總是從容。
春節前後媽媽病了,常常跌倒,密密麻麻的藥單,吃不完的各種顏色的藥。這次是血糖過低暈倒,醫生做了該做不該做的檢查,不知道會不會好起來。
看著媽媽日漸稀疏的頭髮,躺在敞亮的觀察室,護理人員忙進忙出,周圍躺著的,坐著的,也都是為病所苦的老老少少,眾生皆苦。我的淚不知道為什麼流了下來。
萬物皆為芻狗

據說蟬的幼蟲要在土中蟄伏十幾年的時間,一旦化為成蟲,離生命的終點也就是幾個月的時間。難怪牠要用盡力氣嘶吼,第一次出場演出也是落幕的演出。
人又何嘗不是如此? 我們如此感嘆著。
佛卻不這麼看的,祂說生命是無限的。於是我們可以默默的累積,一點點沈澱,這一本生命的存摺會伴隨著我們直至成佛。
這是生命的真象嗎? 還是智者對凡夫如我的一種撫慰,以讓我們舒緩自在?
答案也許是一個答不完的申論題,於是我們只能留下思考的痕跡,以待自己的來生。
無論在那個時代,忠於自己的知識份子處境都很艱難。冬天始終不曾遠離,只能以龜息大法維持最低能量的生存,繼續冬眠。李敖死了,世間少了一個到處胡說八道的男人,淒涼不少。台北陽光依然燦爛,天地不仁,以萬物為芻狗,此之謂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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