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飛龍在天

  • 作家相片: 賴研
    賴研
  • 2019年10月27日
  • 讀畢需時 16 分鐘


《職場麻瓜易經》第五章

九五,飛龍在天,利見大人

終於你有了機會可以完全控制公司的資源和產品規劃,櫃台前廠商送來的祝賀花籃色彩繽紛。在公司內你可以呼風喚雨,出了公司見了客戶你還是要鞠躬哈腰。有許多重要的事情需要你拍板定案,有更多雞毛蒜皮的事情需要你親力親為。

發薪日以前是你最開心的時候,那時你可以計劃晚上是不是去那裡喝兩杯,現在你會想資金夠不夠支撐到下一個發薪日,明天廠商的貨款到期怎麼再拖幾天。

在天空飛翔固然快意,卻也要隨時注意油量表是否可以維持到下一個機場。失去速度的恐懼讓你神經緊繃,消化不良,原因只是你現在的職稱是 CEO 。

2012年冬天

物聯網時代悄悄來臨,BAT 《百度,阿里巴巴,騰訊》三巨頭在中國快速崛起。小米手機第一代以「飢餓行銷」開啟新的商業模式。中國快速複製海外新的產品,以獨特的思維創新,青出於藍,更勝於藍,開始全面彎道超車。

守則: 一個洞打完,再打下一個洞,沒有人同時打好幾個洞。

大概沒有人可以知道生命的最後一句口白是什麼? 我們都相信明天一定會到來,於是在為明天作規劃作準備。

真的有辦法把每一天當成生命的最後一天嗎?這種生命的態度其實是讓你重新思考優先人生次序,職場也是一樣。這種思考方式,在面對職場裡貪瞋痴的現行時非常有效,可以快速的讓自己回到穩定的心緒中。事情永遠做不完,問題永遠解決不完,於是我們每天都把自己調到最高頻率,全速運轉,始終處於過熱狀態。

有點像之前看的一部美國電影,醒來之後又開始重播昨天的劇情,一開始是有趣,甚至是戲謔,之後是無聊到自殺都完事不了。

如果同時要處理太多程式,資源管理不好的作業系統會開始變慢,甚至當機,唯一能夠解決的方式是開啟後蓋,拔出電池,現在有的手機連後蓋都拆不了,於是你要耐心的等它慢慢消耗到最後完全沒電。

如果調整一下心緒,其實我們眼前都只有一個洞要面對。

無論事情有多少,有多急,一次處理一個問題也許是最實際可行的方案。

※※※※※

「新局」

老闆很大器,相貌堂堂,約我到深圳面談,當天就給我 offer。公司總部在深圳南山區,二十年前我來到深圳時都住在華僑城附近,這一帶還是未開墾的不毛之地。全公司平均年齡三十五歲,我的加入讓全公司這個數字拉高了一些。老闆笑稱我不是「古董」級別,是「骨灰」級別,倒也十分符合事實。

老闆是個讀書人,也是一個精明的生意人,酒量深不可測,是可以談心事也可以談國事的明白人。老實說我們專業經理人這一行,最怕的就是遇到糊塗的老闆。我不是諸葛亮,但是是遇上一個明主了。

既然是明主一定是手下戰將如雲,謀士如雨。我特別享受這種能打能殺,能吵能喝的氛圍。當時不只我一個台灣來的高管,人人都是抱著「男兒立志出鄉關」的豪情壯志前來一展抱負。

深圳總部

到處看到的都是年輕人,總部看起來生機勃勃。整個園區也是一樣,中午用餐的時候,人像海浪一樣一波又一波。人山人海就是個事實,不是個成語。我常常需要從這一個辦公區走到另一個辦公區,開始時常常迷路,慢慢就習慣了。

出差時我經常住在一家叫「聖淘沙」的旅店,住的次數多了,服務員也都記住我了,有些老是記不住我的,多半幾年後還是服務員。跟餐館一樣,幹練的老闆娘去了兩回就知道,我一定點雞蛋韭菜水餃,生意不是人人能做的。偶爾會嘗試當地人才會做的事,好比搭野雞摩托車。違法但是不貴,師傅多是外地人,各種口音都有,旅店到公司從八塊到十塊都有。說八塊的是老實人,我也都給十塊,特別喜歡看到老實人因此露出的笑容。

上海研發基地

研發團隊在漕河涇開發區,團隊很年輕,只是缺乏系統化開發經驗。原來的研發負責人對我有一種天然的敵意,久了也就雙方釋然。

我很喜歡在上海出差時住在虹梅路巷內的一家旅店,名字很簡單叫「一居」。出了巷子就是公車站牌,每天早上亂七八糟的人來人往,排隊買早餐的,等公共汽車的,騎自行車的,雜亂無章的各自亂成一團,九點之後才恢復安靜。經常我就是擠在人群裡買兩個梅乾菜包子,三塊五,一邊走一邊吃著上班。樣子就是個鄉巴佬,滿足上海人的虛榮和對外地人的一貫理解。

上海本地的工程師有一種特殊的精明,拿多少工資幹多少活,不欺你也不讓你欺,因此讓我覺得十分自在。只是上海似乎不是一個容易交上朋友的地方,你一開口就知道你來自外地,於是大家只能客氣談談生意,其他就不必了。

杭州研發基地

杭州我來過幾回,第一次來的時候還在巨無霸公司,當時這裡是「小靈通」赫赫有名的 U 公司總部。如今人去樓空,改成創業基地。潮流會刷下一波波的技術專家,唯「青苔」不死。錢塘江潮起潮落,我心依舊,而人事已非。

杭州無可挑剔,之所以喜歡杭州,我想多半跟西湖有關。西湖邊上迷宮似的小道,常常帶你到一個此路不通的地方。也有機會會引你到觀光客尚未蹂躪之處,於是不覺就陷入了杭州人的包圍,完全聽不懂的吳儂軟語,身在江南猶如秘境。

台北研發基地

畢竟同是一方水土的人,我還是把重要的平台設計規劃交付給台北團隊。

台北就是我那段日子的休息站,有我原來的弟兄和一些新加入的研發新血,核心技術在此開發,但是因為許多主客觀的因素,人員流動很快。我因為在幾個研發基地遊走,心中逐漸對台北團隊的效率和速度感到憂心,雖然一再耳提面命,成效有限。漸漸感覺一種大江東去的無奈。

場子搭建好了,戰鼓聲響起,眾將官沒能化好妝就匆匆上陣。

※※※※※

「 後浪推前浪」

已經好一陣子沒到北京,這次來北京有一個重大的任務要達成。車到「小麥」北京總部,方案公司的合作夥伴已經準備就緒,今天只有兩個主題「技術指標與出廠價格」。電梯門打開有一種氛圍襲來,我立刻知道是什麼原因,全部的人只有我是白頭髮。

對談的客戶是個女生,姓楊,眼睛不正視著你,短髮俐落,兩句話就說:「您也是台灣來的?」,口氣沒有特別的意思。只是我心中有點刺刺的。

「我直說吧,你們的競爭對手就是台灣公司,價格比較低。如果你們的技術支持能力沒有他們好,那就大家聊聊,交個朋友就好。」,她補上一段下馬威。

「夏總是無線通訊的技術專家,…」合作夥伴挺能吹的,我在旁邊一邊盤算如何接話。

「楊總對方案想必是瞭如指掌,我說明一下開發過程怎麼保證量產出貨時程。」,她的眼睛慢慢亮了,開始有眼神接觸與意見交換。

「接著說明如何保證生產質量與產品出貨的一致性。」,她終於願意專心討論。三十分鐘後,我們起身離開。

「楊總,謝謝妳的時間,台灣的公司也不是都完全一個樣的。小麥也跟其他大陸公司不大一樣。呵。」

「夏研總,那肯定是。後會有期。」

下樓出了電梯,合作夥伴開心的握著我的手。「夏總,您這趟來對了。楊總想聽的您都說清楚了。」

我心中其實是一陣悲涼,自己已經五十幾了,楊才三十歲附近。如果讓我們台北年輕的經理過來對陣,結果如何? 大陸在文革十年期間,有一個世代的人才斷層,改革開放四十年,無論在人的量與質上,三十,四十歲這個世代已經超越台灣。身為台灣老鳥的工程師,不但有後繼無人之嘆,也有即將死在沙灘上的現實問題要面對。

無論在大陸那一個城市,一種對明天充滿希望的氛圍,讓我既熟悉又陌生。熟悉的是三十年前在台北街頭也有類似的感覺,陌生的是在過去二十年,這種感覺已經慢慢失去。

老天對每一個人一樣公道,地球是圓的,選擇向左向右,也許都可以到達相同的地點,但是你我都明白即使終點相同,也是會有完全不一樣的風景。

你的選擇不僅決定了你怎麼活,也決定了你怎麼老去和死亡。台北如此,北京也是如此。態度取決於格局,格局決定了未來。個人如此渺小,因此需要培養一種直覺。

所謂謀定而後動,關鍵在何時為謀定? 我是一個比較大膽或者說是莽撞的人,通常超過五十的成功機率我就敢出手,所謂五十的機率也許在別人看來只是四十甚至三十。

正好這兩天看 NBA All Star games, Steven Currey 的專訪,我才發現其實有另一個思考的維度。對一般運動員需要有一秒的空檔,專業運動員只需要零點五秒,甚至自己有能力去創造出那稍縱即逝的空檔。

於是問題不是在謀定與否,而是在是否有足夠的練習,在機會或危險來臨時做出反射動作。思考與直覺必須同時訓練,才能在現代叢林中生存。這是我的觀察。

順利拿下「小麥」的大案子,原廠供應商對公司支持力道明顯不同,美國方面還派了一組人馬來介紹未來的芯片與技術合作方案。派來的專家團裡有幾個東方臉孔,負責主談技術細節,休息片刻,其中一位主動走過來,

「賴總聽說是台灣來的?」。他說的是國語,不是北京腔。其實會議中我就感覺這幾位應該都是臺灣人。交談了幾句發現大家有共同認識的同學,朋友,距離立刻拉近不少。會議順利結束,相談甚歡。

「下次會議我們直接 Conference Call, 我請同事安排。」

「沒問題,合作愉快。」我握握他的手。

隔週我已回到台北辦公室,會議當天,跟幾個技術主管準備就緒,打開視訊接上對方。我看到了王穎。她似乎忘記我了。

那一年如果沒有王穎,我應該走不過那段放逐般的日子。她知道我要重考,也許是發自本質的善良,她始終陪著我。我把她的溫柔解釋為愛情,覺得很幸福很自在。王穎是南方的女孩,我沒有的特質她都有。陽光,開朗,笑起來很燦爛。她說有個喜歡的男生在新竹清華,既然從未見過 ,就把這件事當成不存在。

不知不覺我們就走在一起了,一起讀書一起吃飯。我還天天往她的信箱塞字條,她也是,跟現在年輕人發微信一樣。是不是戀愛呢?我以為是。一直也沒有勇氣問她到底喜歡誰?

那年的情人節決定有所表示,送了她一束白色的菊花,代表對愛情的堅貞。她生氣的把花丟在河裡,河是有名字的,只是我忘了。想起來了,是約農河, 至今不曉得是什麼意思。

重考前,我們在學校後方一條隱密的小路上坐著,撐著一把傘,雨默默的落著。一句話也沒有,我們也許在等著什麼,我想。

但是什麼也沒有發生。她最後說:「走吧」。

重考後我到了台南鳳凰花城,慢慢的她的信就少了。

基本上我不怎麼讀書,除非點名絕不上課,只是虛耗著玩樂團。靠著在大度山學的一點功夫,在吉他社晃了一整年,也有了自己新的樂團。反正微積分,物理學都學過了,考試也都能應付。花了比較多的時間在中文系和數學系,過著形而上的文青生活。

常常在宿舍寢室與信箱間遊走,看看今天有沒有她的信。始終不想承認這段自以為是的戀情已經不存在。

學長終於看不下去,要我把那一年裡王穎的字條一張張攤平,一張張讀一遍,然後撕掉,第一張真的撕不下手,第二張容易些,慢慢就沒感覺了。像進行一個祭典一般,最後他用煙頭點了把火,把紙條全部燒掉。

奇蹟般的我就活過來了。

老鳥真心話

我們的心中可能有一個想見卻不能的人,想完成卻未完成的事,如同始終未完成的一篇文章總是心有懸念。人與夢想的遇合離散也是如此。說是遺憾嗎?有點兒。說是難以割捨嗎? 也還不至於。

萬物皆有盡時。無常才是人間至美。時間這種東西是一種生命的發酵劑,它可能讓苦澀的葡萄釀成美酒,也可能讓原本美好的食物發酸發臭。一切俱為無常。無常是佛陀對生命最直接的發現,業果只是一種理性思維後的補充,讓凡人如你我稍做安頓。

時間也是解藥。人生經常有些擦身而過,有些永不重逢,有些終成陌路,在當時你以為是唯一。

還是有些人隨著一些事留在我們的記憶裡,不去翻它,以為它不在了,翻到了它,它會像網頁裡的超連結,淅瀝嘩啦的讓你目不暇給。

※※※※※

「蛻變」

那兩年,每年都飛了一百趟以上。從台北到上海,到北京或深圳,回到台北,繼續下一次飛行。有時半夜醒來,看看周圍要想想才能知道現在在那裡。不知道下一次登機是幾點,不知道下一次落地是幾點? 不知道下一餐是在那裡吃? 有時候有同事一路,多半是自己一個人。

我恆常背著一個背包,背包裡有一部筆電,也許一本推理小說,兩三套換洗衣物,逢山開路遇水搭橋,想像自己像一個清末闖關東的拓荒者,一種義無反顧的悲涼。

班機幾乎從來沒有準時過,有時候在機場還會發便當,曾經吃過兩個。有幾次登機完成,綁上安全帶,睡了一覺醒來,飛機還在停機坪上。

在機場候機時我不免會想,這些旅客是為什麼旅行呢?想想後不禁笑了,就是跟自己一樣啊…為了一個可能的客戶,為了一個可能的擁抱,為了一個想像的未來。

出差於我不僅是一種脫離軌道的自由,還讓我因環境的巨大變化與外面的世界有了對話。對話常常就是一句平常不會用的話,細想這句話也是夠沉著,一生躲在我的腦海或心底深處,只有在完全無法預期的時候才匆匆浮出海面,然而此時此刻沒有這句話又不足以形容。也許我也要學習這種流星般的沉著,飛行於黑暗的宇宙,一無平仄跌宕,也一無執著。

如果是從香港進深圳,有時我也會刻意選擇坐船。類似這條水路,我的祖先們曾經來來回回走過,遠到南洋某處以血以淚相拼,與叢林與瘴癘相搏。或者越過台灣海峽與原住民及早期的移民者爭水爭地,既是侵略者也是被侵略者。有的再也沒有回來,埋骨他鄉,墳前不忘本的安立著堂號如「穎川堂」,「太原堂」之類。活了下來的回到老家蓋祠堂,翻修祖屋。有了我的父親叔伯,有了我血液中的地中海型貧血基因。我今日亦如他們,行走於職場的黑水溝,有一日我的後代子孫們,是否也將繼承我突變的基因?基因裡是變色龍的隨遇而安,與形同月夜豺狼般的,在茫茫雪地追蹤獵物。

開始負責市場開拓,規劃各類參展。自從第一次參加這種展覽,我就知道自己對陌生客戶有興趣。站在展場,人來人往,如何判斷川流不息的人群裡,誰是你的潛在客戶? 有的人會迴避你的眼神,有的人不願意留下名片 ,有的人你一眼就知道,是同業出來收集情報,在很短的時間內,就可以看到各式各樣的人,帶著各自不同的目的。

參展另一個有趣的地方是,你可以遇到以前的朋友或對手。可以交換近況,談談彼此滄桑,可以約個地方深談,試探如今是友是敵。參展還是跟供應商聯誼的好時機,老闆們不免客套寒暄,對話中藏著彼此都懂的玄機。平時在媒體上才會見到的大人物,也會在走道上錯身而過或在會場展台前偶遇。有些還有幾分姿態或威嚴,多數也是尋常人模樣,在汪洋的人海中,誰都是一尾隨浪起伏的魚。

在研究院時我們會在週末開車,從南加州殺到「拉斯維加斯」,然後各自按照各自有興趣的活動展開。老鳥會留下來過夜,菜鳥們會集合湊兩輛車,午夜再殺回南加州。我當時是菜鳥中的菜鳥,還要負責開車。因為都在夜晚,記憶中最深刻的是週五將要到賭城時,從山頭看下去一路迤邐的車上大燈,蔚為奇觀。

舊地重遊,卻是為了公司第一次跟日本客戶參展。時光留下了痕跡,二十年匆匆而過,有些飯店沒了,有些舊了,有些名字不會唸了。對我而言傷心的是,當時那些美味的餐館,脫衣酒吧都不見了,懷疑是不是記錯了,覺得自己的青春失去了有力的證明。

內行看門道,外行看熱鬧。我都看,也看怎麼吃。業務菜鳥要成為老鳥的必經之路,是由「有得吃就好」到「吃得客人滿意」。我注意到厲害的業務,通常也是饕客一枚,不懂吃的業務極為罕見。好的業務人員,必須對人生的方方面面有深刻的理解和修為 。

尤其是看人。有句話說「見人說人話,見鬼說鬼話」似乎是個貶抑詞,形容一個人沒有原則,是種小人的行為。如果我們反過來呢? 「見鬼說人話,見人說鬼話」就能成事嗎?還是不論是人是鬼,都說人話才是究竟?

觀世音菩薩的「普門品」中說,觀世音能根據祂要現身說法的對象,呈現不同的面貌而說法。凡人如你我,要學習的是觀察自己的「動機」,現在許多人在談「初心」,動機純正,初心良善,在職場崎嶇的山路上找到方法是必要的,不涉人間是非。

孔子被稱為「聖之時者也。」,重點在「時」。「天時」為先,「地利」為主觀條件,最後要「人和」才能竟其功。

老鳥真心話

職場的競爭過程中,一場又一場的爾虞我詐如同種子,有意或無意撒在心田,有些發芽得早,有些發芽得晚,但是遲早會用它獨特的方式成為一堆蔓草或成為花朵,甚至成為參天大樹。

這些年來,逐漸學習觀察周遭的人,以前我對人其實是不怎麼感興趣的,人心難測是其一,自己慧眼不具是其二。由於工作角色的轉變,因而有了機會可以體驗十年,二十年,甚至三十年的職場生涯對自己的淬鍊。

知己難得,江湖走久了多少會有點認識。對於專業經理人而言,最寶貴的其實是「舞台成本」。累積了失敗的經驗,累積了成功所需要的條件,一旦要釀一罈好酒,唯一不能少的是釀酒的酵母。

酒需要酵母,還需要在酒窖裡一段時間的醞釀,職場的爾虞我詐需要時間的沉澱,時間的魔術師總能夠幫我們留下真實的韻味。因為有這群人對自己的摧打折磨,我們互相證明了彼此的青春真實存在。現實人生還是會繼續踐踏我們,因為有這群人的競爭砥礪,我們慢慢有了自己的芬芳。。

※※※※※

「 退場機制」

我把當時最有機會爆量的案子「魔鏡」放在上海,主要是需要方案供應商的技術支持。所有的方案供應商,都把戰場轉移到上海或北京,台北已經從技術支援中心的地圖消失。所有未來技術或產品的試驗點幾乎都在上海浦東,這裡是高通,那裡是TI,Intel,附近是聯發科,都在同一個街區。

常常在浦東或虹橋機場碰到台北的熟人,彼此心照不宣,稍微交換了一下南北的情報,就匆匆互道珍重。熟的可能還交換個名片,沒那麼熟的就假裝還在前一個公司,以免一方或兩方同時尷尬。

機會很多,資源永遠不足。我讓台北團隊扮演技術開發平台,上海團隊跟杭州團隊負責與客戶對接的終端產品客製化。架構很清楚,執行不容易。因為沒有足夠的 PM 串聯計劃執行的過程,各研發基地的功能型主管,如果沒有妥善的資源管理能力,計劃很容易陷入僵局。功能型主管可以透過時間,累積經驗逐漸養成,從一個工程師變成一個技術型主管,需要的只是自己的努力與時光的磨練。

PM 是不是也有養成的方法呢?如何成為一個優秀的 PM,對於計劃的執行而言,每天的狀況都有變化,所以變化的可控制性和可觀察性非常重要。

何謂可控制性?何謂可觀察性?

如果用一場森林大火來當一個場景,PM 要很清楚目前有幾個必須立即處理的火點,可能的火苗在那裡,如何建立防火牆,當資源有限時處理的優先次序為何?不只是他或她清楚,團隊的成員也都清楚,目標方向完全一致。

像極了 Hotel California 歌裡的一句經典歌詞:

You can check out anytime you like.

But you never leave.

將帥無能,累死三軍,以前還能指指點點,這次只能埋怨自己。由於戰線太長,火苗四處亂竄,慢慢的我發現自己成了救火隊隊長。

一年後,台北團隊走了一些,兩年後,又走了一些。原因很複雜,結局很簡單,我一直撐到最後一天關燈。安排了一組人馬去了下一個公司做先期規劃,老兵不死,江山如畫,待我處理完所有手上工作,做一個了結,就一起繼續打拼。

當我筋疲力竭地從水裡游上岸,收拾好一身水漬,準備登上下一班船。進了來過幾次的汐止辦公室,幾個主要幹部找我一起開會,氣氛詭譎,眼神都迴避著我。原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,他們已經達成共識,有了新的想法,可以自己運作,謝謝長官栽培,還建議我跟未來的老闆談談,也許重慶更適合我云云。整個過程只有五分鐘。我不覺得特別難過,事出必有因,江湖路險,彼此都有難言之隱。人性如此這般脆弱,勿須考驗,也無須追問究竟,以免難堪。

這盤棋看似滿盤皆輸,剎那間我明白昔日烏江前,那個力拔山兮氣蓋世的男子如何糾結。我不是,我只是個滿頭白髮的油膩男子。油膩男子還有一項特色是油滑,如何走完殘局已了然於胸。

拿起手機撥了一個早該撥的電話,傳來的是老朋友溫暖的聲音。「我決定了,下個月報到,謝謝你給我的機會。」,看看外面,台北汐止的雨,依然跟來時一樣淅淅瀝瀝的下著。

沒有撐傘,走入雨中,心多少有點麻麻的。雨早晚會停的。後無追兵,一人一葦飄然過江,飛龍化為潛龍只是換了一張名片,我必須還是我,只是多了幾道傷疤。

有的事能進入你的記憶,有些人能進入你的靈魂。有的人與事混在一起猶如深水炸彈,讓你一杯倒地不起,永遠不會忘記那種滋味。咖啡是苦的,只要知道怎麼調整,它可以讓你的人生更有滋味。有人喜歡喝黑咖啡,不加糖也不加奶。我觀察的有限樣本裡,這些人都對自己比較狠。也許苦也有很多不同的層次可以學習跟體會吧。我怎麼也裝不了狠,還是繼續喝拿鐵吧。

不再旅行之後,發現自己移動的路線非常固定,半夜醒來在同一張床上,唯一提醒我曾經旅行的是,微信裡幾佰個記得與不記得名字,和已經沒有人發言,卻捨不得刪除的群組。

給曾經一起奮鬥過的弟兄姐妹們。無論你在那裏,心所想即是未來。

老鳥真心話

進到一個封閉的空間,要先看安全門在那裡。

先說封閉的空間的定義是,你覺得空氣不好,同時確定窗外沒有霧霾。如果外面也是霧霾滿天,一動不如一靜。別瞎整。

這世上還是人比鬼多。每個人都有貪嗔癡的根本問題。想清楚了才不會讓自己變成憤世嫉俗的可憐人。老闆沒欠你(也許有時候會…),不要太玻璃心。

永遠要留下翻盤的本錢。帳號密碼只有你知道。

沒有人很天真的以為戲沒有散場的時候,尤其是你如果是觀眾的時候。但是當你是主角,或者只是配角的時候,你會不自覺的以為,這是一個幾百集的連續劇。然而事實不是如此。

所以在此提供幾點觀察,

一,老闆《其實也就是製片,有時還兼導演》沒有專心在本業,或老是在尬頭寸。

二,總經理《通常是導演》老是動不動喊卡。

三,業務負責人《所謂編劇》每天忙著寫新劇本,或者對白前後矛盾。

四,研發團隊《男女主角,配角等》互相看不順眼,搶戲或忘詞頻頻發生。

這都是你要考慮自己退場機制的時候。

但是退場有幾點遊戲規則,

一,不要留下爛攤子讓別人收拾。江湖很小。

二,不要出去後批評前公司,凸顯自己智商與判斷力有問題。

三,不要以個人生涯規劃為理由離開,太老套了。你如果能謅出「生活除了眼前的苟且,還有詩和遠方」,代表你也許有個人的堅持與追求,則勉強可以同意。

※※※※※

選擇簡單

終點其實是一茶一飯一身肥肉,

於是一生飄泊。

還有一頭白髮。

肥肉難去,白髮還是可以對付的。

剪去亂髮還我真實面目,略去風流,瀟灑依舊。

走過江湖,最終選擇簡單。

李清照《如夢令》

常記溪亭日暮,沉醉不知歸路。

興盡晚回舟,誤入藕花深處。

爭渡,爭渡,驚起一灘鷗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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